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题记:网曝,一家公司发工人事情证时,随意投掷一地……愤慨者将视频发于网上,引起广泛关注。不禁引出一段回忆……出讨回自尊(散文)王浴海不知道那时候方纯的心里为什么那样盼望尊重?也许是刚刚已往的“文g”时代太不拿知识分子当人待了吧?也许是极左积习太热衷于把虫当龙太锺情于沐猴而冠的游戏吧?横竖是拨乱横竖的“反映堆”在每小我私家的心灵广场上摧拉枯朽之时,横竖是“尊重知识尊,重人才”的呼声,由一位伟大人物为时代倾情代言,而酿成一声春雷之时,方纯心中蛰伏多年的自尊便也随着苏醒了。
他那时在一个县剧院任编剧,因为取消坐班制,剧院又没有资料室,他便垫钱订阅了二百余元的报刊。一天,他拿着订阅收据,兴冲冲地赶到剧院报销,遇到了吴会计。
吴会计拿着方纯递上去的订阅收据,对着阳光左照右照,像看X光胸透片一样。一双眼睛忽眯忽张、眼光忽射忽敛,似乎刚刚发现特务密写的情报。惋惜他只有一只眼睛管用,另一只眼睛几年前才换上一只狗眼珠,不管怎样眨动,也比真眼珠慢二到三拍,一瘪一瘪的,就像电池缺电制动不力似的。
方纯以为吴会计认真,可是,认真过了头就成了侦察。他到剧院仅半年,这以前,在学校呆了多年,报销过许多回,只管会计都认真,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认真得像侦察的主儿。
为啥遇票据,便如此真眼假眼并用地侦察?这种警醒来自那里?是他人过多的伪钞据乱真多时了吗?还是自家开这种报销伪钞据成了屡见不鲜?所以,凡报销票据,一律侦察?方纯蹙眉,盯视吴会计惟一一只人眼睛,静立一旁,等候金口张开。吴会计侦察够了,翘起一指,轻轻一弹,票据便飘落在桌面上。他径自坐下,逐步地将两只穿着硕大皮鞋的肥脚,举上了桌面。
一只手的两个指头有节奏地弹着椅背,发出悠闲而又轻快的敲击声。不外,那双大脚,不敢捧场,实在像熊掌。“订阅报刊算怎么回事?不能报销。
”“事先跟主管业务的院长打过招呼的……”“打过招呼也不行,县官不如现管,报不报销我说了算!”那双熊掌在桌子上自得地晃动着。击打椅背的手指,弹得更潇洒了。眼睛乜斜着,惋惜假眼珠跟不上节奏,与真眼珠儿睥睨的偏向不甚一致,这似乎为其自鸣自得的整体,狂妄勾上了一道“白鼻梁”。方纯早已听说,剧院的财政治理杂乱,列位院长险些都被这位吴会计抓住了把柄,都有几分恐惧熊掌。
万没想到的是,熊掌竟然硬气到这种水平。方纯依然静立一旁,盯着熊掌一疙瘩樱桃红一块茄子紫的、纵量过长横量过窄的瓦刀脸,有几分动气:“你不外是位会计,怎么能你说了算?”熊掌跳起来,一挥手,把桌子上那张票据扫落到地上,冷冷地笑道:“那你就去告吧!我等着!要不要试试看?”不知道啥时候门口、窗口挤满了排演休息的演职人员,人们好奇地探视着。于是,熊掌已经膨胀的狂妄,突地又升高八度:“就你这条子,若能在我这儿报销,我头朝下走出剧院!”方纯呆了,也傻了。
一位知识分子的自尊,怎能这样被蔑视?怎能这样被蹂躏?报销或者不报销,心平气和地解释解释不行吗?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剑拔弩张牛气冲天呢?方纯戴一副宽边眼镜,白皙的脸庞,瘦削的肩头,英挺的腰身,绝对是文质彬彬的书生形象,那里经得起这种凭借权力的愚蛮的鞭笞。他双颊胀红了,满身有几分哆嗦,转身去找院向导。
身后,转动着熊掌几声拉长的怪笑。预计那粒狗眼珠仍然很难同那粒真眼珠一起转到一个斜睨的偏向。可叹的是,几位院向导都支支吾吾,唯唯诺诺,甚至禁若寒蝉,差不多全都一脸无可怎样地说:“这事得找吴会计办。”方纯一夜不眠,第二天开始调査研究剧院的财政治理状况。
因为这些人过久地“多行不义”,所以,很容易就找到了知情人,而且,很容易就掌握了几桩重要质料。可是,有些质料,还得核实。方纯再度造访熊掌。
熊掌的眼角益发大幅度转向脑门儿,牛气益增。方纯已经得知,他报销的事情惊动了文化局一位常跟他们吃吃喝喝的局座。局座亲自打电话给剧院,昭示,方纯的报销违规,不能思量。
方纯一脸谦恭地说:“吴会计,您看,报销的事……““你这小我私家怎么这样罗嗦,不能报就是不能报,还找什么?这笔钱不合理,不能出!”那双肥硕的熊掌又逐步地放到了办公桌上,旁若无人地晃动着。瓦刀脸上的樱桃红和茄子紫像刚刚打过蜡似的,闪动着浓得化不开的自得油光。方纯低眉顺眼,故作怯怯状,说:“敢问吴会计,剧院基建期间,你的两位令郎天天从晚上6 点干到晚上10点,怎么就能每人天天拿180元?这合理吗?”那是20世纪70年月末,方纯大学结业,月薪仅59元,180 元,绝非小数。
熊掌一听,火了,那只人眼睛一翻:“咋的?筋力(方言,指力气)挣的!管得着吗?”方纯暗喜,看起来此事属实,他一哈腰,说:“谢谢!”方纯不卑不亢地走了。熊掌怔住了,不晃也不摇了。忽一日,主管文教的副县长为文教系统做陈诉,公然点名品评剧院组织纪律焕散,财政治理杂乱。
陈诉会的主持人要求会后务必组织职工大会讨论。时机永远都是青睐有准备的人。讨论会上,方纯一反书生的文弱常态,拿出多年教师生涯练就的慷慨陈词的本事,激扬挥斥,自如指点,滔滔不停。
说到激昂处,戛然而止,稍作屏息舒气,便又突兀而起:“仅举一例,就知道我们剧院的财政治理杂乱到了何种水平!剧院基建期间,吴会计的两个儿子,天天只从晚上6点干到晚上10点,每人天天即拿180元!这180元是个什么观点呢?我们剧院的主演月薪是46元,而这180元,仅为一人四个小时所得。人家的四个小时,就抵得上我们剧院的一位主演的四个月!为这件事,我采访过吴会计。
吴会计气急松弛地说:咋的?筋力挣的,管得着吗? 什么筋力这么值钱?不外是给剧院观众席的坐椅刷刷油漆而已,我们哪位不能?谁又不会?”举座哗然。“此外,先不说了。诸如巧扬名目,私分公款;编造假名单,冒领演员外地演出津贴费;乱开发票,什么都报销等项,已有确凿证据,暂不细述。”像一滴冷水溅进了滚沸的油锅,哗啦啦,炸开了!方纯退场,把一屋滚沸留在了那里。
他急急地走到县政府大院,很容易地找到了县财政局局长,痛陈曲直,尔后,低低地说“就连您的儿子完婚,他们送的四条毛毯都开票报销了!”局长站起来,起身相送,说:“什么都别说了,你回去,我让他们马上给你报销。放心好了。"过了一天,财政局长的电话打到了文化局,文化局长的电话打到了剧院,只有三句话:“立刻给方纯报销!吴会计必须向方纯致歉!一定要做好方纯的思想事情!”财神爷的话果真管用,没过一天,剧院即派几拨人马抵家里请方纯前往报销。方纯如约来到剧院,第一个遇到的仍然是熊掌,熊掌已在剧院门口恭迎多时了。
他嘻笑着上前拉手,让进屋,请上座,请品茗,请吸烟。然后,规行矩步地坐在一旁,两只熊掌也不再豪迈地举上桌面,两只配合不力的真假眼睛,也不再直上脑门儿,脸上的樱桃红和茄子紫们,也都不再闪动浓得化不开的油光了。他似绵羊那般温顺地笑了笑,说:“什么话都别说了,什么话也欠好说了,只有我是王八犊子呀!”方纯明白这句话的意思,那是说,关键时刻,别人他妈的都成了缩头乌龟,只把他一小我私家扔了出来,当替罪羊。方纯佯装不懂,说:“吴会计,快别这么说!实不相瞒,从一开始我看你就不像王八犊子!”熊掌听了,认为获得明白,以为受到表彰,整个脸上立时堆满了温柔。
真眼珠微斜着,似多情女人在抛眼风,略露一点眼白;假眼珠儿缺电似的鸠拙地紧随着,虽说渗漏出一点狗眼珠特有的阴森森的冷光,但仍然掩盖不住那特有的温柔和妩媚。整个形象,不能不叫人遐想到影视剧中的猪八戒含羞。虽猪头猪脸,有几分恐怖,但却风情万种,令人忍俊不禁。方纯噗嗤笑作声,心里,一花怒放:被熊掌们踩在脚下的自尊,终于讨回来了!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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